江南暮雨✘

【昭师】长相思兮长相忆

脑洞产物,主昭师,副丕懿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端午甫一过去,夏日的燥热便已透过纱帐扑面而来。铜镜前的少年轻蹙着好看的眉,胡乱整理了一把衣裳,似乎觉得不耐烦了。只是年轻风流,阳光活力的面孔使他的笑靥胜过了院中开得正盛的石榴花。那上挑的俏皮眼角似乎在他不笑时都脉脉含情,引得妙龄女孩羞红了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昭,你这脾气,倒是越来越难将息了,也不知以后哪家姑娘会敢嫁你,”司马懿亲手为他梳理着发髻,心中也是柔软一片。他这小儿子生性不羁,表面上虽是个没心没肺的顽劣少年,实际上却聪明得打紧,从来都只有他占别人的便宜的份,他又如何不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的嘴角漾起酒窝,两眼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,“爹,阿昭以后只要和兄长在一起,才不想娶什么妻子,有兄长就行了!”司马懿轻轻拍了拍他的的肩膀,无奈道,“又在胡闹!你们兄弟二人是感情深厚不假,但哪有堂堂男儿一辈子都留在自己哥哥身边的道理?人各有命,你必须独自走完以后的路。为父自然是希望你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,莫要再寻那些巾帼英雄了,女子贤惠持家,相夫教子,即是一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司马昭本想问为什么,既然有缘做兄弟,不就应该相依相伴吗?仅是亲情就血浓于水了,何况他对自家哥哥的感情远不止那么多。如果是这是在违背人伦,那父亲怎会不敢承认他与先帝曾经有一些过往?隐隐约约中瞧见父亲恍惚的神色,司马昭终究还是没问出口。饶是正值春光,却也因太过年幼,许多事情都仿佛雾里看花,似懂非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一)

        白衣胜雪的男子,雅有风采,挥舞着长剑,在竹林之间呼啸而过,剑光飒沓,惊落一地芳华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昭躲在树干背后偷偷地看,蓦地面颊一红。翩翩公子,皎若玉树。兄长真是个很好看的人呢。

        所谓的爱至深处,可不就是在望见那个人的刹那间,心湖被掀动涟漪的声音?

        男子似有所觉,沉静的目光直直地朝他的方向投来。司马昭狡黠地从树丛里面跳出来,调皮地扑进男子的怀里,一声“哥哥”喊得人的心都要化了。男子顿时有些怔愣,但眼中浮现的微不可见的笑意,他却是发现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拉着男子翻过将军府的后墙,就如同越过了那道心底的坎。这是一天里阳光最盛的时候,他兴高采烈地走在男子前面,突然又恶作剧般地回头一笑,手上多了两个糖人。男子笑得无奈却宠溺,付了钱,接受了日渐熟稔的卖糖人的老妪的祝福,快步追上自己的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司马师,字子元,”司马昭在心中一遍遍地念着兄长的姓名,兄长的表字,在齿间千回百转。连名字都如此温润的男子,如何不让他心动呢?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不寻常的感情终是被司马懿察觉了,司马昭年少气盛,在门前跪了一整日也倔强地不肯低头,“爹,为什么你可以为了魏帝奉献自己的一切,为什么你和魏帝真正在乎的只有彼此?我不过是跟哥哥互相喜欢罢了,他是我最重要的人,而他也最疼我,可你一定要反对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逆子!”司马懿一下子怒不可遏,甩手给了司马昭一个耳光,“我与先帝的关系根本不是你能明白的!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黄口小儿,不要自以为是地以为任何事情都像你想象中的那样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掌用力极大,以致司马昭的唇角渗出了丝丝血迹。他咬咬牙忍住疼痛,神态和语气仍旧是冥顽不化,“我怎么就不明白了?我不知道,我们兄弟间的关系,相比起你和子桓大人的关系,究竟有什么不同?”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懿闻言身子微微一颤,他看着司马昭想哭又不愿哭的模样,终是于心不忍地走上前把他扶了起来,笔直的脊梁透出几分孤寂,“昭儿,我只是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。世人看到的皆是表面风光,英姿勃发的少年君主和初露锋芒的青年谋臣,相遇相知,惺惺相惜,共同开辟锦绣江山。有谁知道,这余下的几十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,要我竭尽所能替他撑起这大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倘若一开始便不在意,那就不会有往后的放不下。司马懿垂下眼帘,那一瞬间他的瞳仁里有潋滟的光闪过,他似乎回忆到了以前跟曹丕温柔缱绻的岁月。只是短暂的惊鸿一瞥,他抬起头,双眼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古井无波,“你知道你为何字子上,师儿为何字子元吗?那是因为,子桓在世时最喜爱上元节。一次上元节他喝得酩酊大醉,缠着我陪他去放河灯,末了我问他许的什么心愿,他说,惟愿我可以和他今生今世永不分离。”司马懿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,脸上的笑容却苦涩非常,“可惜愿望没能实现,子桓骗了我,他是个大恶人。我啊,就觉得,你和师儿要是可以实现我与子桓没有实现的愿望,那该有多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昭,如果是你,你会后悔吗?会觉得落寞吗?每天都思念那个人,却再也无法触碰到他。这样的日子,我已经过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昭诧异地盯着父亲,半晌说不出一句话。他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司马懿鬓角陡增的白发。那一刻,他冰冷的心忽然涌起了悠远的惶恐,好像浓墨一样,一点一点在他的内心浸染开来。但他想了想,最后握紧拳头,坚定地答道,“孩儿不会后悔。”尚未褪尽的稚嫩背后蕴藏着已经生根发芽的执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记起的,是司马师送给他的那幅字,“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。”隽秀的字体写在信笺上,刻在他的心底。他心甘情愿去赌,更何况,并非所有的英雄都只有末路,他们顶天立地,足够强大去开创宏图大业。他毕竟是不信天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懿轻声叹息,他知道,他大概是拦不住飞蛾扑火的儿子了。从热情饱满又斗志昂扬的司马昭身上,他犹如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外满树火红的石榴花,宛若年少男女最璀璨的韶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二)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氤氲暮色实在醉人,还是芙蓉暖帐过于缠绵,司马师感觉自己的脸庞烧得滚烫。新婚之夜将名正言顺的妻子留在了卧房,自己反倒溜出去成了弟弟的新娘,这事若是传出去,恐怕要轰动五湖四海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昭醉醺醺地推开门,显然在宴席上面,他喝了不少闷酒。他的酒量向来很好,难得见他一醉,但今晚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噙着笑,从头上剪去一绺发,小心翼翼地把它和司马师的头发结在一块。“兄长从今日起就是昭儿一个人的了,昭儿跟兄长永远不会分开。”或许是害羞了的缘故,司马师沉默地将头扭向一边,一直无比宁静的眼眸略显迷蒙。红烛的掩映下,司马昭见自己日日挂怀的哥哥一袭火红的喜服,浓眉俊目,点绛朱唇,不禁看得呆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师又好气又好笑,霎时在心间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念头。他已有了这么乖顺又怜惜自己的弟弟,即使放弃君临天下,他也是愿意的。只是在下一刻,他很快就打消了这番想法。既要守护昭儿,又怎能沉沦在富贵温柔乡做庸碌之辈?况且,昭儿爱的正是那胸怀凌云壮志的兄长啊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昭强行灌给他一杯合卺酒,还有模有样地扯着他拜堂,让他把方才许给媛容姑娘的誓言许给自己,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时,他和他都太过年轻,虽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,可到底较量不过岁月蹉跎。流沙光阴也不愿太早的破坏他们的款款深情,在无形之中隐瞒下了这个看似善意,实则刻骨铭心的谎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三)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昭安静地伏在张春华的膝上,晶亮的眸子如同纯净的月牙,“娘,你听说了吗,兄长又打胜仗了呢,击得敌军节节败退,连爹爹麾下的一些老将都说,兄长是难得的后起之秀,为常人所不能为,前途无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要一提起哥哥,司马昭就有说不完的话。司马师的雄韬伟略,好像是他的功绩,让他着实骄傲。他满怀憧憬,似乎面前就是哥哥马踏红尘的劲道,似乎亲眼见证了三军旗开得胜的恢弘场景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春华慈爱地抚了抚司马昭的头,心里却扩散着难以名状的不安。昔日多少英雄豪杰也是这般意气风发,只是,当他成为了所有人的英雄时,未必会成为你的英雄。他赢尽了天下,总要辜负一个人的等候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一天清晨,司马昭被噩耗彻底惊醒,“大将军眼疾发作不治而亡。”他手里的茶盏如银瓶乍破般迸裂,混混沌沌地找不到自己一颗心的着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四)

        似此星辰非昨夜,为谁风露立中宵。过去的司马昭总是仰望天边的星辰,想起哥哥答应过自己,收兵回来以后就带他去吃遍京城所有糖画铺里的糖人。他每天都以为,再等等,也许只要再等等,哥哥就会回来了。可惜这终究是他给自己编织的美梦,回不来的人,无论怎样都回不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终究是怨的,怨兄长为什么不信守承诺,留他一人在时间承受这苦痛煎熬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昭登基后的那天晚上没有回寝宫,而是独自跑去了夜市。走在熟悉的街巷,卖糖人的老婆婆认出了他,笑着递给他两个糖人,“孩子,许久不见你了,怎么没见那个经常陪着你的漂亮公子哪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怔愣地接过,看着月光笼罩下变得剔透的糖人,听到兄长死讯时没有流的泪,终于倒金山、倾玉柱一般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兄长,以前是昭儿不懂事。你说昭儿要如何撑起你这天下,你才肯原谅我?

        相思树底说相思,思郎恨郎郎不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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